2022届衡中同卷全国一卷调研卷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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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棵树

刘长春

　　万籁俱静。雪亮的灯光打在形状很美的两棵树上，四只弯曲的手臂伸向天空，树梢是尖尖的，没有风，两个剪影，似乎两个站立在大地上的人，沉思着什么。晨风最先吹拂，树叶沙沙作响，小鸟飞上枝头……稍顷，音乐声起，随着旋律的此起彼伏，两棵树最先移动，靠近，又脱离，翩翩起舞。随后，音乐声止，大地复归幽静。天，照样蔚蓝蔚蓝的，风，照样轻轻轻轻的，两棵树又靠近、靠近，再靠近，依然站成开幕时的两个剪影。

　　是的，两棵树，两棵相依为命的树！履历风风雨雨而屹立的树！根与根相连纠缠的树！

　　这两棵树，现在就站立在浙江奉化溪口一个山坡上。一棵是楠树，另一棵也是楠树。一棵长得茁壮，雄姿英发；另一棵长得秀美，亭亭玉立。在他们站立的山坡边上，终年不停地走着一道清亮的溪流。远处雪窦庙宇的钟声，如九天飘落的梵音，回荡在白云之间；更远处的妙高台，雄踞绝顶，一览众山。眼前，也不显得高峻的武岭城墙在大树浓阴的笼罩下，缄默。墙头，生野草，也生野花，在秋天的微风中俯仰自若，昨日那一段惊心动魄风云幻化的时光，早已融入远方迷茫的历史天空。我提醒所有到了溪口的人，请你们要去看一看那两棵树——蒋介石幽禁“西安事情”之后张学良住处后边的两棵树，那是在世的历史的一个见证！

　　树的形象，会使我们想起人的脊柱。没有脊柱的人就不能完善地屹立。支持每一小我私人的精神支柱都是差其余。“九一八”事情之后，遭受“不抵制将军”骂名的张学良，可谓集国恨家仇于一身。1935年冬“偌大的华北，已容不下一张课桌”。中日战争已是鼙鼓可闻了。在强敌压境的危急关头，一个仍然坚持“攘外必先安内”而声色不动；另一个心里却咆哮着“打回东北去”的呐喊。矛盾，民族的矛盾，国家与小我私人的矛盾，压倒了义结金兰的兄弟情分，张学良拍案而起，导演中国现代史上执行兵谏的英勇一幕。时间难以消逝，风雨不能剥蚀，地域无法割裂，浩然塞乎天地之间。

　　树的绿叶，还会使我们想起人的生命。人的生命是有强弱之分的，人的生命状态也是很不相同的。在谁人大敌当前共赴国难的枪林弹雨中，有人退缩了，有人叛变了，有人洁身自保了，固然也有人咆哮着冲上历史的高地。“西安事情”和平解决以后的张学良，随机陪同蒋介石从西安飞南京，旋即失去了自由。往后，陪同这位少帅的是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涯。“七七事情”发作，已身陷囹圄的张学良愤而上书蒋介石，要求带兵抗日，满腔热忱却换来了冷冰冰的“好好念书”一句话。报国无门，英雄失路，“栏杆遍拍，无人会登临意”呵！昔时叱咤风云的人物，满腔忧愤对谁诉？呼天，天不应；问地，地不答；问江问河，江河没有回声，不舍昼夜水自流……心碎了，人老了，可是，惟有生命之火不熄。把不是牢房的牢房坐穿，在世依然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。1901年6月3日的诞辰，2001年10月15日的忌日。活过了百岁，一个世纪的风雨雷电从他的耳边走过。生前，他还说：“我很想回到大陆，回到东北看看！”爱家的人，不管走得多远，生命之根照样在田园的土地。就像那树——生命之树常绿。

　　那两棵树，是他为她亲手栽种，为什么只种两棵？而且是楠树，岁寒不凋零的常绿乔木，也是富有象征意义的。人称“赵四小姐”的赵一荻在张学良最需要的时刻来到了他的身边，陪同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。28年的灾祸与磨练，成就了一对伉俪如歌如诉如泣的恋爱诗章！是的，那是天地之间让人感动得流泪的真正奉献给恋爱的诗章！两棵树，并排站着，同呼吸，共运气，你看着我，我望着你，总有一种相互相融的气息在流动。太阳底下，我久久凝望着那两棵楠树，不禁想起萧·尼尔森的几句诗：“少女伫立在我身旁／她年轻的眼光／在橘树的某处闪灼。”那是一种召唤，一声脚步，在阳光下或风雨中走动！江河行地，岁月长流，而树会长大长高。两棵树，两棵特殊的树，肩并着肩，手挽着手，一起站成我心里两个剪影，永远不再脱离。日月辉映之下，每棵树都把自己的影子轻轻覆在他或她的肩上……

（选自《大地条记》，载《美文》2004年第8期，有删节）